我們十多人，從佛朗明哥(Flamenco)的表演場地走出來，還未定過神，心裏有點彷彷彿彿，所以一路上沒多說話，只是朝着回酒店的方向慢慢行去。
未來西班牙之前，團友們都說，這次旅程，除了吃之外，就是「卡門」。說得對。看過 1983年電影《卡門》，誰又能忘記身體結實豐滿的 Laura de Sol，皺着眉，用那對深邃美麗的大眼睛，凝視着鏡頭的眼神？誰不受佛朗明哥舞者 Antonio Gades發現女友不忠後，跳出那段傷心欲絕，悲愴不忿的舞蹈所感動？電影這樣說："Passion, it lies in all of us, sleeping… waiting… and though unwanted… unbidden… it will sti… open its jaws and howl."
馬德里，有皇宮，有古城牆，但沒有「卡門」。巴塞隆拿有高第，非常精彩，不過這亦不是「卡門」。 Open its jaws and howl,哪裏才找到這種如火燙般的熱情？西班牙人說，去南面，安達魯西亞區吧，這才是真正的西班牙。那裏受過羅馬人，回教摩爾人統治，後來住上了猶太人，吉卜賽人，是鬥牛的發源地，哥倫布出海的地方。幾許時代變遷，恩怨情仇，除了有「卡門」，還有風流的「唐璜」，佛朗明哥就是從這裏開始。
好得很，於是我們安排了「卡門」之旅。塞維爾之前，我們來一個前奏。我們先去了 Carmona，一個全白的小鎮，電影《卡門》取景之處。然後再去了一個建在懸崖上的美麗小城，叫 Ronda，離塞維爾二個多小時車程，另一個電影外景場地。很美，大石鋪路，滿山是花，一間一間紅頂小屋，配木窗木門，西班牙鄉下地方，外貌永遠不會改變。餐廳及酒店建在山邊，一面喝咖啡聽結他，一面向下望峽谷，有離心的感覺。
我們在塞維爾住的酒店是 Alma Sevilla，在舊城區邊，是極精緻的小旅館。塞維爾絕對不是巴塞隆拿，市面上不單止沒有太多的宏偉舊建築，而且還有點破爛。沒問題，太高雅太遊客，反而看不到生命力。舊城區裏面有世界第三大的教堂，有充滿回教建築風格的皇宮，值得一看。但對我們來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舊城區，是這裏的人。 Alma Sevilla裏面的工作人員，大部分都是俊男美女，面孔很有性格。一些粗眉大眼，一些嬌小玲瓏，一些皮膚白皙，一些全身如橄欖色彩，這就是一千年民族大融合後的結果？怪不得這裏流傳下來的盡是令人牽腸掛肚的愛情故事。
「太陽之城」塞維爾，晴空萬里。舊城區有趣，建築全無規劃，有地有空間就蓋房子，於是房子與房子之間出現無數小徑，這些小徑造成一個迷宮，這迷宮就是舊城區。我們每次走出來，行不了多久，想回酒店，看着地圖，也會迷路。後來我們改變策略，地圖也不看，見路就行，回不了酒店，就叫的士。這裏的居民很友善，很多民居長年打開門，讓行人們看到平房內的中庭花園佈置。大門的雕花鐵欄是摩爾人的設計，鋪滿小花瓷磚的中庭，是猶太人被驅逐前留下的痕迹。在任何一條小徑向前走，不多久，總會突然間出現一個小廣場。內裏或有一間教堂，或有一個小噴泉，有幾間酒吧吃 tapas，有幾間小店，有一班街坊帶着小狗，打開嗓門喝酒談天，還有幾個小孩，走來走去，一兩個人在彈結他。我們行累了，就坐下喝酒，居民們會跟我們打招呼，有一些不說英語的老伯，還拉着我們拍照。這裏的太陽，便宜得發笑的紅酒，幾百年的建築，族群的遷徙演變，曾經風光的貴族歷史，吉卜賽後裔在小徑遇上北非後裔，廣場狂歡……，在舊城區轉了幾天，我們開始明白安達魯西亞人熱情的背景。
晚上我們去看佛朗明哥表演。本地人推介最好的地方，地方小，看得真切。啊，這是真正的《卡門》！拍手，踏地，急促的結他，緊身鮮艷的舞衣，扭動的肢體，幽怨的歌聲，互相對峙，毫不猶疑地把對手殺死……。很濃烈的感情啊。我也不懂得怎去形容，只能引用西班牙人的說法：「演者要將生命放入每一句歌詞，每一下舞步中燃燒，這才是真正的佛朗明哥。」這燃燒，很熱。
表演完畢，我們的心還留在表演場地。旅程最後一夜，震撼的結束。晚上十一時，滿街是人。我們向着酒店的小徑走去，行得很慢，知道終會迷路，這很好，本來我們就捨不得這夜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