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公元2007年6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質檢總局批准,並實施了《普洱茶地理標誌產品保護管理辦法》。
一條法例,能挽陷於混亂、崩潰的普洱茶的生產與貿易困局嗎?
在短短十年八載間,雲南普洱茶的產銷,經歷了由興盛到瘋狂,以至衰退、崩潰的歷程,倒也如《老殘遊記》中的一句話:「其興也勃然,其滅也忽然。」
傳統的普洱茶產銷,是以雲南普洱茶市為生茶的集散地,生曬的茶餅在長途的販運、存貯過程中得到自然發酵,產生了特殊的茶香茶韻,為好茶者所欣賞。但這種自然發酵的過程,需時極長,更受時間、天氣、氣溫、濕度等偶然因素的影響,非人力可控制,故在普洱茶史上,佳茗極其難得。本港某茶室早年在大堂飾櫃中供了半餅宋聘,已足鎮懾江湖。
人工縮短發酵周期
上世紀七十年代,昆明茶廠「成功」發明了人工發酵的普洱茶,縮短了普洱茶發酵成熟的周期,並形成了規範化的工藝程序,對熟茶生產在品質上有一定的保證,不失為普洱工業化生產的方法。
本世紀初,人們崇尚保健、天然的飲食,「綠色」成了招徠,這使普洱茶業有良好發展的勢頭。但在一切都向錢看、急功近利的社會氛圍下,以雲南省政府為首,各路英雄眾志成城,無所不用其極,誓將普洱茶業做強做大,且看各方的精采表演。
當今天再回顧雲南普洱茶的悲喜劇中各主角的遭遇時,最可憐的是茶農,他們曾因市場突然膨脹的過快擴大種植面積,並對野生普洱古茶老樹進行毀滅性的瘋採,如今古茶將盡,過剩的青茶卻賤得連採茶的工錢也抵不了,雲南出現了建國六十年來從未出現過的茶園荒廢局面。茶農甚至要摧毀茶園改種其他作物了。
造成如此災難局面的最大禍首,竟是政府和研究普洱茶的科學家和「茶藝」家。他們原是一片好心地為普洱茶的推廣作科學研究、開博物館、茶藝學院、出版有關的專門刊物,使普洱茶業迅速得到發展和擴大。但很快,他們發現,這種需要天然慢發酵的生產方法成了做強做大的樽頸,連七十年代昆明茶廠的人工發酵方法,也無法滿足市場的急需,於是,竟有人攀起「科學」、「學術」的幌子,大力宣傳生茶的妙處,減肥治癌消血脂,本來歷史上不堪飲用的未發酵茶餅,迅速地在市場上熱炒起來。
茶商炒賣 茶價暴升
這樣,我們再看看鬧劇中的另兩個角色:茶廠和茶商。
茶廠是被動的,但按原昆明茶廠的工藝要求,製茶需時,設備複雜,如今只要把生茶壓成餅狀,一樣可收加工費,何樂不為?
茶商在整個災難中一直扮演着炒作、哄抬的角色,炒盡舊茶炒新茶,用科研、歷史、藝術裝點起來的普洱博物館、學報、專著、雜誌,都是茶商們用錢夥同政府、學者、科學家們弄出來的偽科學、偽學術。
在熱烘烘的炒作、拍賣中,對以新茶壓製出來的種種「紀念茶」、「禮品茶」又是一種天才的發明。
種種以不同名目下用新茶壓製出來的茶餅,有好看的圖案,有煌煌甚至偉大的藉口,什麼國慶、黨慶、奧運。當然也有「限量」紀念版,香港回歸也成了其中一項促銷項目,只是,這些放在三棺九棺槨的錦盆中的「名茶」,定價或拍賣價成千上萬,但茶餅的實際價值只是一元幾分而已。事實上,這是一場頗值玩味的騙術。普洱尚舊,紀念茶、禮品茶餅上印壓年份,拆散即失去紀念價值,故此,應無人拆散以供沖飲,至於茶的質量,大概永遠成謎了。
其後中央電視台播出了茶商在廁旁廚邊造「舊普洱」恐怖片段,舉世嘩然,多年的炒作,泡沬爆破,偽科學被揭穿,普洱茶的幻想隨即悲劇收場,有關當局抓了國家質檢總局的條例,圖挽狂瀾,只是經過蘇丹紅、大頭娃娃,以至三聚氰氨諸事,國家質檢也是泥菩薩啊。
港茶行發小財
香港在這場普洱狂潮中,也扮演着角色,卻是各有造化。本港的老茶行歷來自設普洱倉堆放老茶,每年按量收新推舊,忽然間,國內來客搬來現鈔搜茶,很多老茶行傻兮兮地清倉以售,三十年老餅搶光了搶二十年的,最後他們心目中不堪飲用的五年新茶竟也以善價限量而沽,至此,泡沫始破,他們卻無端發了小財。
但也有本港所謂茶癡者,跟着洶湧的濁流搶購,希望從中「保值升值」以惠子孫、後代。側聞本港財政界某聞人,也斥資購買物業,建構茶倉以貯普洱,筆者未知其所貯是否包括青餅,因熟餅雖然貶值,但畢竟還是可供飲用之茶,若是生餅,依本港茶葉界名宿所言,則成為廢品之機會極大。不過世事難料,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炒茶此君真個是無牌代表,但憑購物業,十年八載間,獲利頗豐。
普洱炒燶已成定局,近年又聞有炒龍井炒烏龍鐵觀音之聲,這些茶種宜新不宜舊,如何炒得?
但坊間又有人提出飲舊烏龍新論,叫人聞之慄然。